第一幕

1

被卖掉了。

然后退还了。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每一次抱着期待想要看见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只有死寂的黑色和血色——究竟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很早以前就分不清了。

每次提问都是拳打脚踢。

与其被打不如沉默吧——他们更喜欢哑巴——哑巴不会说话，就被当作哑巴没有思想。

思想……这样的东西我真的需要吗？

以及外面的天空……真的是青灰色的吗？外面真的有除了烛光以外其他的光存在吗？

——是呀，明明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听别人说的罢了……

2

美其名曰扩充队列，身为弗里勒的我竟然跟着这个毛头小子一起来到了这穷乡僻壤——瑞士的乡下。

不得不说这里的风光确实是迷人，深秋的天空青灰可人，清澈的湖水，清新的空气，与伦敦完全是天上地下。

坐在马车上——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马车

威廉执意要走小道。想来是因为事先只在地图上标记了这一条路线吧——不过想来这个骄傲的家伙也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自己是路痴这种事情的——尽管我早就知道了，爱妲这样对我说。

“喂，小子，所以这次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你不会告诉我你就是单单跑来这里观光旅游的吧？”

威廉穿着便装，裹着一条灰蓝色的围巾，看上去倒是真的像来欣赏深秋美景的旅客，一副悠闲惬意的样子。

“爱妲……啊，不是，弗里勒，我不是说过了吗……”

“不要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来验货。”

看的出来威廉并不像告诉我目的，也没有给我什么计划——看来他纯粹就是想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使唤。

3

“你听说了吗，一个贵族家的小少爷把你们全部都买下了……”

“嘘……”

我望向铁栏杆的外面，一个中年人咧开一口黄牙戏谑的望着我们。

“算了，和你们说话也是白费，连打发时间也不行，反正你们都是‘哑巴’，啊哈哈哈……”

新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曾经我还会幻想打发时间，可是他们大多一个样，把我用完再丢弃——我现在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

第二幕

1

跟着威廉一路深入乡下。跟着这个小鬼轻松到达目的地，真是件稀奇事。

这是个破旧的小山村，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屋和其他的乡村比起来特别了不少。

走进去，里面的人看上去可都不是什么善类——这可不是什么旅游观光的风景区。

“这是黑市哦，弗里勒。如果……如果没有杰克的话，我和爱妲大概也会被卖到这里来吧……”威廉把帽子压低了一些。

一路走到一间地下室。腐臭扑鼻而来，和外面的山清水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里面有很多笼子，笼子里关的不是动物，竟然都是人。

这个小鬼不会是要当人贩子吧。

“这可是庄大买卖。”威廉还是笑嘻嘻的，和周围真的格格不入——每次和他进出这种地下场合都是这种感觉。

虽然但是，这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威廉和旁边那个人贩子商谈了片刻，领着我向其中一个笼子走过去。

2

看到一个金发的少年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他好像有一对红色的瞳。

第一印象就是，好美。

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的存在。

他注视着我，分明是同情和温柔，但又有些锐利——那是一个我永远无法模仿出来的眼神，它实在是太复杂了——看上去才像个人。

旁边的女子，原本棕色的秀发竟然从发梢开始漂白，眼睛也像褪色了一样从褐色变成红色，看上去诡异极了。她的脸上漠不关心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情感一样。

看上去不是我可以招惹的。

但是他们和我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竟然会让我觉得安全。

然后下意识的，我想尝试——

“先生，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少年好像愣住了，他轻轻蹲下来，用一种柔情的目光注视着我——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

“是青灰色的哟，非常漂亮……”

我好像看到了光。除了烛光以外的，另一种光，让我很舒服，很温暖的光——一种被形容为太阳的光。

第三幕

0

“小鬼，我好心提醒你，对待货物可不应该有感情……”

威廉回过头，冷冷撇了人贩子一眼：“我自己的货物我自己会处理好。”然后迅速起身，朝运输工人挥挥手，向外面走去。

1/1

笼子用黑色的幕布罩着运到了外面。不过里面装着的几个孩子一声也没有吭，好像哑巴一样——我非常清楚，那种麻木的眼神——他们是制作傀儡最好的材料。

笼子运到牛车上。我们就搭着牛车往回走。走到一半，威廉就把孩子们放出来了，在不远的村落，确保安全后才离开。

显然威廉不是来贩卖人口的——不过他那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确实有当人贩子的潜质。

孩子们倒也不是全部走了，有一个男孩留下来了。如果没有看错就是之前和威廉搭话的孩子——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由于营养不良过分的瘦小，单薄的衣裳在深秋冽风下飘着，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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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掀开黑色幕布的一刹那，我看见了光——就像第一次看到一样。眼睛十分不适应，却迫不及待望向外面。

抬头看到了天空——确实是青灰色的，多么迷人的色泽！多么明艳！

也许是因为阳光太抢眼，我哭了。

这种情绪大概是被称之为感动吧——却从来不曾拥有。

那个新的主人把我们都放了。

好像这样我就真的得到自由了——在笼子的锁解开的一刻。

但是我留下了。

我站在那个金发的少年面前——看上去只比我大几岁。

我在发抖，但并不是因为寒冷。

大概是因为激动吧。

第一次看到天空，第一次获得了被称之为“自由”的东西

——因为眼前的少年。

“你是……他们所说的那个特别的存在吧”

大概在说我会易容的事情吧。

我点头。

“想要留下吗？”

是的。想要跟随着眼前的少年，没有理由。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让我看见了光，就开始奢求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在笑，我好像第一次见到除了讥笑以外的笑容

——太耀眼了，不该属于我的世界的光芒照进来了。

可是我没有名字。货物除了编号以外不需要任何标记。

“没有吗……你看，我们从石头堆砌的小镇子里，干脆就叫做‘波洛克’吧（英语里面有石头城的含义~一般用富有创造力的人的名字），波洛克，是个好名字吧……”

“太随便了吧……”

“名字什么的只是一种身份而已吧……”

有了一个名字。有了存在为人的证明了。我好像很感动

——因为眼睑炽热湿润了。

“那么，波洛克先生，你想要跟我们走吗？”

我在点头。

“前方的路很难走哦……哪怕是坎坷的……”

我在用力点头。

他伸出了手，把我拉上了牛车。

我好像第一次坐在除了冰冷的铁笼和腐烂的木椅以外的物体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稻草的温度

——第一次感受到为人的温度。